第四十五章 铁卒降临 (第1/2页)
这些年里,阮琳芮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想周肆相关的事,不去想,烦恼就不存在,这一点她做的很好,直到陈文锗的死、直到风暴的临近。
直到逃避的往事重新抓住了她们。
“人是我照顾的,房子是我租的,诊所也是我找的,设备什么的,我也是通过关系弄来的。”
她不断地咒骂着,周肆看不到她的表情,但他想阮琳芮应该很难过。
“你说去当医生,我就支持你去当医生了,结果你突然给我来这个!”
她又狠狠地给周肆来了一针,周肆觉得这多少有些报复心理在。
周肆眯着眼,目光迷离。
换做往日,周肆绝对不会因这三言两语,便被轻易撼动,但如今他的精神疲惫不堪,高耸的城墙上布满了裂隙。
“阮哥。”
很少见,周肆不再用阮女士、这极具疏远感的称呼,而是亲切地用起了曾经一起熬夜打游戏时的称谓。
“你知道的,我患上了离识病,又奇迹般地自我痊愈了,”周肆的声音像是一段段梦呓,“你难道不好奇,在病症的影响下,我究竟把自己视作了什么吗?”
自仙陨事故后,这是周肆第一次向他人阐述内心,也是第一次有人能靠的他如此之近。
“你说。”
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,阮琳芮再次扛起周肆,在犹如迷宫般的九十六层内狂奔不止。
周肆酝酿着话语,终于将这秘密吐露了出来。
“我的离识病很有趣,它没有让我把自己错认成某种非人的存在,但它令我产生了类似人格分裂的症状。
我的脑海里多了一个人,另一个我自己。”
住院的期间里,绝大部分时间中,周肆都处于昏迷状态,但昏迷时,他的大脑极为活跃。
医生认为,可能是周肆接受的精神训练在起效,后天学习的精神防御机制已经刻进了周肆的本能里,他正用自己的方式与病症对抗。
他们对于周肆束手无策,只能不断地给他开药,阮琳芮也只能站在一旁,望着病床上的周肆痛苦挣扎。
“但你痊愈了……”
阮琳芮刚想说些安慰的话,紧接着,她意识到了什么。
周肆涣散的眼神重新凝聚在了一起,阮琳芮注射的药物起效了,他的精神正重振起来,“那种感觉很微妙,就像在一间黑暗狭窄的屋子里,只有你,和另一个你。”
“你知晓对方的过去,了解他熟知的一切,同样,他也理解你的种种,你就是他,他就是你。”
周肆忽然反问道,“阮哥,假如某一天,这个世界上出现了一个与你完全相同的人,你会如何应对呢?”
阮琳芮沉思片刻,回答道,“我会选择与她成为朋友,我们可能会成为极佳的合作伙伴,从此再也无需与那些平庸之辈为伍。”
“这真是一个美好的设想……但很抱歉,这样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发生。”
周肆的语气变得阴沉,“请相信我,阮女士,当这个世界上真的出现另一个你时,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杀死她。”
阮琳芮的心脏猛地一紧,仿佛被锋利的刀刃刺穿。
“从宏观的角度来看,这个世界上有几十亿的人口,每个人都是渺小的、可以被替代的。
然而,当我们站在个体的角度,每个人又都是如此的独特,无可替代。”
周肆清醒了不少,声音也变得越发有力,像是逐渐冷却坚硬的铁。
“独一无二。
这是上天赋予我们的唯一恩赐,但当这份专属于我们的独特性被打破,那该是多么悲哀的事。
你是可以被取代的,因此人生也变得虚无缥缈,就像货架上的商品,一旦售罄,总会有新的货品来填补空缺。”
周肆的话语切割着阮琳芮的思绪。
“在这个设想中,你的每一段独特经历、每一次深情厚意、每一份刻苦努力,都变得毫无意义,因为它们都可以被另一个你所复制、所替代。
你的存在,就像夜空中的一颗流星,虽然短暂而璀璨,但在宇宙的广阔中,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,就像一阵轻风拂过湖面,留下的只是瞬间的涟漪,然后一切归于平静。”
远处传来的阵阵枪声,每一次鸣响都像是重锤敲击在阮琳芮的心上。
“你的成就、你的记忆、你的情感,甚至你的痛苦和欢乐,都变得不再重要,因为在这个世界上,有了另一个你。
她可以体验所有你曾经体验过的一切,你的生命,就像一本已经被读过无数次的书,失去了它的新鲜感和价值。”
“这种虚无感,比死亡更加可怕,它剥夺了我们存在的本质和意义。”
斥责声在空气中回荡,像是一曲悲凉的挽歌,为人类的独特性唱响了最后的哀歌。
“让我们再次回归到那个起始的谜题:在一间幽暗而狭小的房间里,你与另一个自我对视,彼此眼中映照着对方的身影。”
周肆的眼神温柔了起来,严厉的语气也变得柔和,像是在为一个孩子讲睡前故事。
“我们都深知,这密闭的空间只允许一人走出,”周肆的声音低沉且充满了神秘感,“于是,我作出了抉择。”
“我杀掉了他,走出了房间,自此困扰我的病症随之痊愈。”
阮琳芮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甚至在某个瞬间里,她都快忘记了,她们正在逃命。
“你以为,这一切就是终结吗?”周肆轻轻摇头,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,“不,这仅仅是梦魇的序幕。”
“自那所谓的‘痊愈’之后,我常常陷入深深的自我质疑之中。
我究竟是原本的主人格,还是那场心灵风暴中分裂出的副人格?而我所终结的,又是哪一个自我呢?”周肆的笑声中带着几分苍凉,“这真是个引人深思的问题,不是吗?”
“但,我们都明白,当我们存在的唯一性被打破的那一刻起,主人格与副人格的标签便已失去了意义。”
周肆扭过头,看向一侧玻璃帷幕后,那燃烧起来的灿金色。
“在我心灵的某个角落,那份对你的爱,对所有人的爱,依旧炽热如初,但我却再也无法回归过去的自己,我陷入了自我存在的深渊,被无尽的虚无所包围。”
“无论我如何自我欺骗,那漆黑的深渊始终如影随形,既在我的脚下蔓延,也在我的头顶高悬。
我开始行医,去拯救那些病人,这不止为了给自我的存在找点价值与意义,我也渴望从这些病患们的身上,找到拯救我自己的契机。”
周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接着,将它们长长地吐出。
他露出微笑,“别担心,我有按时吃药,并且接受定期的心理评估,这只是我的一些个人问题,不会影响到其他人。”
阮琳芮停下了脚步,她们又回到了最初的大厅处,金属的残骸彼此堆叠,狼藉一片。
她把周肆放了下来,周肆倔强地站着,步履蹒跚。
阮琳芮感叹道,“真复杂啊,周肆,我该辱骂你,还是该同情你呢?”
“我不知道,可能这就是人生吧,”周肆重复着物质世界的真理,“客观事实不容辩解、不容质疑。”
她应该是在微笑,“其实,我还挺喜欢现在的你,周肆,虽然奄奄一息,但又生机勃勃,就和我记忆里的你一样。”
“是吗?”
侍从们的脚步声临近了,自四面八方而来,这一次两人已经无路可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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