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8章:力行社小世界 (第2/2页)
陈这时风头正劲,连郝汉父子都得仰仗他,由队长升格为大队长,土木镇上,事无巨细,差不多全听他的,许多突发事件,有些棘手,郝氏父子摇摆不定时,总要听他一句,有惊无险,郝百声常对郝汉说:“陈仲秋是个人才,不可多得!”仗着郝氏父子器重,他有些跋扈,象提拔或任免小队长的事,他总是先斩后奏,郝汉提示过郝百声,镇长却摇头晃脑,好象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,笑容可掬拧捻额下几缕稀疏的胡子,眯缝着眼,“不碍事!不碍事的!”伸出手掌,“本人如来,就让他在掌股之上翻筋斗吧!”
刘铁牛当了副大队长,王柱子做了第一小队长队长,连咳咳喘喘的张志清也捞着个副小队长,许多人不服,这几个楞头青对陈仲秋感谢涕零,他们以陈仲秋马首是瞻,许多唠骚陈仲秋充耳不闻,甚至听见还会冷哼一声。
梁一纹重新坐上车,看一眼这十几个人,青衣,黑礼貌,长枪短枪参差不齐,守着木栅横栏吆三喝四。
“大队长,这女人虽上点儿年纪,模样还不错!”王柱子附在陈耳跟嘟囔一句。
“你个没出息的!你个没出息的!这号主子,你惹得起吗?”看见车子调头,陈仲秋使劲砸王柱子的帽子,心中却犯嘀咕:这人是谁?不象是土木镇人,面孔陌生。
“大队长,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急,我也想女人嘞!”
“铁牛,晚上牵头母猪,送他家去!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众人笑喷了,前仰后合,笑出眼泪,笑岔了气。
车夫兜兜转转,总得把梁一纹送到土木镇中学,满脸是汗珠,车子一停,就喘了起来,用手指着:“这里就是!你自己进去,让我喘会儿!”破旧草帽当扇子。
还没有开学,校园里格外寂静,杂草肆虐,棘针蒺藜如锯封路,爬山虎铺满砖墙,破旧的大木门半关半掩,寂寞无声,阳光羞羞答答从枝叶间筛到地上,她轻推一下,木门摇晃着,信步走进去,“有人吗?有人吗?”边走边叫,大约听到响声,两只娇小的小白狗,就扑了出来,它们不咬人,却在人腿那儿扑上扑下窜掇。躲不开,正走斜走,象跟屁虫往后退。
好半天,没人支应。
梁一纹继续往里走,狗活蹦乱跳,想来有人。
狗遇见生人,扑上扑下,又蹦又跳,那种呓语般粗粗的声音,让一扇打开的窗户里的人惊愕着,“有人来了!”钟玉秀敏感说。
“怎么可能?”史凤扬侧着头,向外张望,他没有看见,以为钟玉秀逗他,“想有人来,想疯了吧?这里是世外桃园,暑假了,孩子们宁愿回黄花甸子陪他们的奶奶,也不愿回到这里,我喜欢这里的宁静!”
“真的!”说着,钟玉秀就起身,象朵寂寞的花,随风飘出门去。
史凤扬也只得兀兀站起来,没有动,看着她的动作,表情愕然,张大嘴巴,吐不出一个音,支起硕大的耳朵,直到听到钟玉秀那甜而不腻的问候,他才确定:真的有人来,摇着头,女人的第六感觉真的精准:何方神圣驾临?
“你好!你是谁?你找谁?”钟玉秀象一片羽毛。
“队……是队长,我……他妈的觉得刚才那……老娘们,不……不他妈对头!”张志清唾弃四溅,象毛毛细雨,溅到陈仲秋的脸上。
陈用手掌抚了一下,恶心皱皱眉头,伶俐撩起一条腿,上去踹了张志清一脚,“你他妈给我滚犊子,唾沫星溅了老子一脸,你这只老糊涂虫是不是不想混了?我跟你说过多少回,叫大队长,咋就这么不长记性?你看看你:说句话比憋个屁都难,你要说什么?”
“我是说……我是说……”张志清真的属老鼠的,刚刚被踹了一脚,脚印还斜斜在衣服上抖动,就又把那张带着喷头的嘴,凑过去。
“叭!”陈仲秋一巴掌推上去,“你要放什么狗臭屁,把腚厥一边去!”
“那……那好吧!”张志清摇摇手,“刚才那……那娘们……面……面生得很很……”
“你的意思是说:刚才那个时髦的女人有问题?”陈仲秋阴阳着脸,就象看见花生或芝麻,满眼生出欲望的油水,要溢出来,油水有时成了一面镜子,照出陈仲秋欲望的嘴脸,歪着斜着,五官变形,哈喇象稠厚的酒,滴出长长的扯不断的条子,“你去,跟上她,看看她最终去了什么地方?回头来向我报告!”
“要不要跟郝镇长说一声?”张志清就象只瘸腿麻雀,一蹦一跳,步履蹒跚,蹦几步又回过头来。
“过来!过来!”陈仲秋冲他招招手。
张不敢过来,他知道:只要脸挨近,少不了一耳光,“队是队长,还……还有什么事,你尽管吩是吩咐!”
“你他妈的真是混蛋,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混蛋,你心中是不是只有镇长父子?没有我罩着你,你他妈能心安理得吸上大烟?”距离有点远,陈仲秋虽有扇人的冲动,目测一下,有点儿遗憾地摇摇头,“老子是怕你这头瘸腿驴,狐狸没抓住还惹一腚骚,铁牛队长,你就辛苦一下,你们俩一起去!怎样操作,听铁牛队长的!”
当下两个人骑上自行车,就远了。
“我俩都是小队长,平级,凭什么我就得听是听你的?”张志清嘟囔一句。
“狗日的长脾气了,等回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!”阳光写了他一脸辉煌。
汪天培腋下夹个软布包,象只老鼠,贼眉鼠眼溜了一下周围,确信没有人注意他,才从软布包里拿出那顶被他夹得皱皱巴巴黑色礼帽,拉拉扯扯之后,才戴在头上,样子有些滑稽,象耍猴的,帽檐压得很低,步行转过一条街,这才上了一辆黄包车,“翠园路十八号!”
黄包车夫弯腰弓背拉起车,赤裸着胳膊,这是一个正值当龄的壮汉,戴着锅圈一样的大斗篷,是河道里粗壮黑大的芦苇编的,外表粗糙,却很结实的那种,经历过夏天恣肆暴雨一场又一场侵袭,七八九月的霉早已入骨进皮肉,那种黑粉一样的狼藉涂抹,象随意渲染的黑梅,一朵朵带着霉香竞相绽放,因为颜色不招人待见,所以谁见了谁厌烦,豆大的雨点一遍遍洗刷,刷出墨斑杂踏,天一放晴,霉就从缝隙中,溢毛一样极其柔软的丝,象灯泡中的钨状:细而长,只是弯曲得似阴毛,轻抚一下灰飞湮灭。